翌日就是老夫人六十一歲壽誕了。

雖然發了帖子給各府說不大辦，但各府都回了話來，老夫人福壽兩全，前三年因為守孝，府裏沒有辦過大喜事，這次是無論如何都要來熱鬧熱鬧的。

所以府裏也都準備了，張燈結彩，收存在庫房裏的桌椅板凳、精美茶具、碗碟都拿了出來，男女賓分成兩個區，在花園裏擺了六十多桌。

姚府的下人們也都得了一身暗紅紋的新衣，主子們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，喜氣洋洋，一大早就全聚在壽康苑給老夫人拜壽了。

姚啟明今日也告假未上朝，以他為首，姚二叔和三叔一左一右落後他半個身位，領著女眷、孩子們依次祝壽獻禮。

老夫人一身喜慶的大紅色福字團紋春錦長衣，頭上帶著紅色石榴石鍍金步搖，兩邊各一支玉蘭紅珊瑚簪，誓要將熱鬧與喜慶進行到底了。

滿心歡喜的接受了大家的祝福，說著“同喜，你們才是我最好的禮物”，同時還給每人都回禮一份，就連姚啟明三兄弟都不例外。

姚啟明笑道：“母親可有三十多年沒有送過我荷包了，我今日是沾了孩子們的光了。”

老夫人則道：“想要荷包還不容易？以後每天送你一個！”

蕭玉清與谷妃沒有親至，卻都派了心腹過來送禮，太子府的禮自然也少不了。

午時，皇帝也賜了禮過來，皇後也不甘示弱，不過卻送得有點小氣，叫禦膳房備了一桌酒席送過來，並十壇百花釀。

貴妃娘娘作為姚苑麗未來婆婆，壽禮自然是不可免的，一套羊脂玉的頭面並一對小兒臂粗長的玉如意，比皇帝的禮還重。

除此之外，朝堂上跟姚啟明、姚二叔交好的官員、姚三叔在京城有生意來往的富商們，等等，都送了很豐厚的禮物過來。

連皇帝、皇後、太子等聖朝最高級別的人都來送了禮，其他那些侯門望族，更是一個個全部出去，足見姚府在京城的地位。

來的人心裏不免暗暗咂舌，對姚啟明是又羨又妒。老夫人則賺足了面子，紅光滿面，好不得意。

來的夫人、小姐們都很有眼力勁，沒有一個人敢提起姚初晴的失蹤與外面的流言，只誇她越發妍麗了。

彼此又心照不宣的想，姚初晴各方面都是出挑的，想必將來是一個能擔大任的掌家娘子，可是小小年紀卻惹來二龍爭珠的戲碼……罷了，也許是個不安分的，普通人家是娶不起的。

說起姚苑麗，誇她英勇，又稱讚她與蕭玉清的婚事是天作之合，佳偶天成等等。

直說老夫人好福氣，孫女們一個個美麗大方，宜室宜家。

老夫人自然是喜歡聽別人誇自家的孩子，將心比心，也誇對方的孩子嫻靜美麗，貞雅大方。

戲班子在臺上唱得熱鬧，臺下賓客們說得盡興，一時間，主賓雙方心裏都是樂滋滋的。

姚錦馨是打定主意要在老夫人的壽宴上大出風頭。

姚苑麗昨晚落水，大夫也是往重裏說，實際上只是受了些涼，並沒有大礙。一早起來，化了個淡妝，知道自已清爽的打扮更顯身姿綽約，楚楚動人。

戲班子上午的最後一臺戲唱畢，姚錦馨踏上戲臺，她一身紅衣，在陽光與紅衣的映襯下，更顯得她膚白如雪。

因著平日裏常常練舞的緣故，身量要比一般姑娘高些，身姿也更為珠圓玉潤。

在臺側落座的姚苑麗一身粉白色春裳，眉目如畫，暗含春情。

兩人一個清淡如菊，一個熱烈似蕉，賓客們紛紛點頭，目含讚賞。

姚錦馨行禮之後，高聲道：“祖母，馨兒與二姐還為您準備了一曲劍舞賀壽，恭祝祖母福壽綿長，順心如意！”

老夫人略感意外，然後笑呵呵地道：“麗兒與馨兒有心了，那祖母就拭目以待了。”

姚苑麗的指法嫻熟，一曲入陣曲奏得激昂又充滿柔情，在今日的場合也不顯得突兀。

姚錦馨的劍舞時而淩厲時而嬌柔，英氣又不失嫵媚。

姐妹倆珠聯璧合，一時間竟是看迷了不少人。

男賓們俱都想：人生若能得此佳人相伴，也不枉虛度一生了。

女眷們看中二人也不少，無奈姚苑麗已名花有主，姚錦馨今日初露頭角，想來是沒有婚配的。

有人微微一笑說道:“真不知老夫人是如何養出這麽多位又乖巧又伶俐的孫女們的！四小姐水靈靈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生喜愛，不知說了人家沒有？如果沒有的話，我姐姐家的外甥，今年剛中了秀才，十五歲，正要說親，不知老夫人有沒有意相看一番？”

“你著什麽急？我這也有好人選呢！四小姐一看就是個豪爽姑娘，我家大兒子今年十八，剛成為羽林軍的一名校尉，我想四小姐應該更喜歡武將多些，老夫人，不妨考慮一下我家兒子？”

場面頓時就熱烈起來，大家爭相給姚錦馨做媒，各誇各的好。

老夫人笑瞇瞇的聽著。

林姨娘隨侍在一旁，與有榮焉，想著，這下姚錦馨的婚事不愁了。今日這些夫人們說的，她都記下來了，趕明兒叫人出去打聽一下各家公子的情況，家世、人品都必須要為上佳才可以。

烏氏與姚妙音都在心中冷笑，林姨娘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盤。

三嬸則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已的兩個庶女，唯唯諾諾的上不得臺面。再看一眼像只小倉鼠般吃個不停的姚凈，她的手不動聲色的掐過去，“就知道吃！看看別人！讓你學琴說手疼，讓你跳舞說折了腿，說說，你將來是想嫁給販夫走卒，吃盡苦頭，還是嫁進名門世家？”

姚凈瞪了一眼戲臺那邊，對姚苑麗姐妹可恨到家了，出什麽風頭，害得她又無辜被埋怨。槍打出頭鳥，看你們以後怎麽死！

三嬸恨鐵不成鋼，暗想這次無論如何都要留在京城，找幾個厲害的教習姑姑回來，好好的磨一磨姚凈的性子。

餘光掃過淡然自若的姚初晴，心想，她可真沈得住氣！臉皮也真夠厚的，出了那麽大的事，京城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，竟然也敢無所畏懼的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。

於是三嬸湊過去，低聲笑道：“晴姐兒，你可羨慕？”

姚初晴不解的反問：“羨慕什麽？”

“看臺上那兩位啊！她們出盡風頭，你不羨慕嗎？”三嬸努嘴道。

“哦，原來三嬸羨慕啊！六妹、七妹現在學還來得及，明年祖母壽誕時，也可如此表現一番，到時三嬸就不用羨慕別人了。”姚初晴淡淡的說道，語氣中含有一絲譏誚。

三嬸一噎，訕訕地住了嘴。

曲畢舞盡的時候，滿堂喝彩。

姚錦馨額頭上一層薄汗，面若桃花，笑容更是嬌艷可愛。

姚苑麗的臉色卻更白了，站起來的時候，腳步一軟，在場所有男人都恨不能長出一雙翅膀，飛過來接美人入懷。

姚錦馨的笑容一凝，扔下道具用劍，跑過去扶起姚苑麗。

姚苑麗不堪虛弱地扶著姚錦馨的手來到臺邊。

姐妹倆相攜著謝禮之後，一轉身，面對眩目的太陽光，姚苑麗終於華麗麗的暈倒在臺上了。

“二姐！”

“麗兒！”

姚錦馨和林姨娘同時驚呼。

老夫人也嚇了一跳，有反應快的夫人急忙開口：“快去請大夫！”

“秦太醫不是有來賀壽嗎？秦太醫！”還有夫人叫。

場面頓時一亂，之前看戲賞舞的賓客們都站了起來，緊張的看著戲臺上。

男賓們也不敢亂動。

若姚苑麗沒有指婚給蕭玉清的話，這麽好能英雄救美又能一親芳澤的好機會，傻子才會放過。而姚苑麗有了婚約，對象還是蕭玉清，誰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，上去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已長了幾顆腦袋。

林姨娘帶著人沖上去，姚啟明也帶著秦太醫到了臺上。

秦太醫年過五十，孫女都像姚苑麗一般大了，所以沒有避諱。

林姨娘急切問：“秦大人，請問我女兒怎麽了？好端端的怎麽會暈倒？”情急之下，林姨娘也不記得那些規矩了。

秦太醫掐須診斷了好一會，才慢條斯理道：“二小姐這是驚嚇過度，尚未覆原，又集中心力，演奏了一首激昂磅礴的曲子，因此才有些氣力不支。沒關系，擡回去讓她好好睡一覺，吃結清淡滋補的東西，多靜養兩天便無大礙了。”

林姨娘再三道謝，婆子擡了軟轎過來，她就跟著離開了。

臺下有人聽到秦太醫的話的，便疑惑地問：“二小姐受了驚嚇？這是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
姚府各位主子們的臉色，頓時就變得微妙起來，然後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。

姚府的下人們也早得過管家的訓示，今日是老夫人的壽宴，京城泰半的權貴齊集姚府，什麽話該說什麽事該講，大家心裏要有個譜，否則今日說錯了，丟的是主家的臉，喪的可是各位的命了。

直到幾天以後，才有姚府的婆子說漏嘴，把姚苑麗是被人推下池塘差點淹死的話傳了出去。

有心人一打聽，我的天！原來姚府有一位蛇蠍心腸的三小姐啊！陷害完長姐，又陷害二姐……這樣的女子誰敢娶啊！

烏氏和姚妙音知道後，差點打到玲瓏閣去。

當然這是後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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